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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我夺了含光君道侣的舍 番外三 02(全文完)

  • 原著向生子,请注意避雷

  • 如有撞梗我的锅

 

 

番外三君悠

 

乐以寄情,歌以载酒,音以解忧。

 

02

 

“阿乐,吹笛。阿音,奏琴。”

蓝乐闻言,白玉笛横在唇间,指尖轻动,一曲《安息》便倾泻而出,瞬间压制住画中暴动的邪祟。而蓝音翻出古琴,覆手于琴弦上,凝神静气,娴熟地拨起琴弦。

琴音铮铮,笛音袅袅。

待方才冲天的怨气悉数散尽,蓝乐收笛与一旁的蓝音道:

“你方才奏《问灵》时心绪有些不稳,须得谨记不可如此。”

蓝音闻言微微颔首。

魏无羡与蓝忘机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地撑着脑袋,看着兄妹二人配合得有模有样,不禁啧啧赞叹道:

“不愧是我和含光君的崽。”

见风波平息,那富贾才敢走上前询问道:“请问各位仙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话是问魏无羡的,不想那人扶额靠在蓝忘机怀里,一副头疼虚弱的模样:“阿乐阿音,你们俩谁来说?”

蓝乐行了一礼道:“邪祟藏匿于画中,借画中美人之态,勾人魂魄与她入画……”他未说下去,蓝音便接道:“……入画云雨一番,以吸食其精血。”

方在喝茶的魏无羡听见小蓝音镇定自若地提及“云雨”,不禁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道:“阿音,问灵如何?”

“画中之人本为风尘女子,与一位画师结情。可画师成名后做了一户富人的上门女婿,怕她脏了自己名声便派人放火烧了青楼。女子肉身被毁,魂魄不安,又心生怨念,便附灵在此画中。”

魏无羡点了点头问:“那作何解?”

蓝音与蓝乐异口同声道:“度化之。”

“嗯,功课学的不错,那我问你们,如何度化?”

蓝乐道:“了其生前所愿。”

蓝音望着神色慌张的商贾,捕捉到他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有意无意地道:“若她生前所愿是杀了那负心汉,灭他满门呢?”

“这……”见蓝乐凝眉深思,蓝音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摇头道:“唉,你当真是我的木头哒哒。”转而扑到蓝忘机怀里,“父亲,我们该怎么办呀,阿音不知,哥哥也不知。”

那富贾一听急得便要跪下:“几位仙师,求求定要救我啊……不若……不若我把这画烧了!”

魏无羡淡淡地道:“你的成名之作,烧了岂不可惜?”

那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魏无羡转了转陈情,悠悠开口:“小朋友的话说完了,那便论到咱们大人说了。这女子想必你也认识,我见这画中描摹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画师的心血,要说无半分情谊,我还真不信。虽引人入画与她云雨,却也不是来个人都行的。你将此画赠与朋友时便无异样,她仅是采阳补阴,若想杀你,你哪还有命等我们来。此画已被我家……门生下了禁制,她伤不到你,不如你抱着此画睡一觉,在梦中与她一会,把话都挑明白了说。”

魏无羡望了望天色,不等那人再开口,挥了挥手道:“天要下雨了,我们赶着回家收衣服,改日再会。”

 

他们难得来一次蜀中,魏无羡牵着小蓝音,身后跟着各负了一盏琴的父子俩,一路扫荡街边的小吃。

蓝音轻轻扯了扯魏无羡的袖口,他心领神会地俯身,乖女儿便踮着脚,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阿爹,咱们偷偷带些麻辣兔头回去给阿姊?”

蓝歌趁她叔祖父熟睡,剪了他蓄的长胡子不说,还在他脸上画了只王八。翌日蓝启仁大发雷霆,罚她闭门思过抄家规二十遍。此次魏无羡与蓝忘机便只带了蓝乐和蓝音出来夜猎。

不想妹妹虽不擅吃辣,却还记挂着藏书阁中抄书的姐姐。

魏无羡忙要赞好,身后便袭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回眸一看,蓝乐剑眉星目,目色如刀狠狠地刮过他们。

魏无羡、蓝音:“……”

他被蓝乐盯得毛骨悚然,正想着如何掩乐耳目偷渡些麻辣兔头,便听到一阵叫卖声,小摊前围了许多人,魏无羡趁机岔开话题道:“哈哈……阿乐,不如我们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好玩儿的,有没有你喜欢的小兔子——含光君,我们先去啊,你牵好阿音。”

说罢,魏无羡朝蓝音眨了眨眼,拉着蓝乐挤进人群,只见一人举着两本画册激情饱满地吆喝道:“唉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新出的画册!《含光君大战夷陵老祖》!驱邪又送子!”

魏无羡心生好奇,从前都是把他的画像贴床头辟邪,如今怎还扯上了他的含光君。

还有,送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哎,这位小兄弟,我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如买上一本回去通通窍?”那人说罢便塞给蓝乐一本,挤眉弄眼道,“我看你和画中的夷陵老祖有些像,想来也是缘分。”

蓝乐点头翻阅道:“自是如……此。”

魏无羡见蓝乐的脸倏地一下白了,又倏地一下红了,猛地合起那本册子塞了回去。

“爹爹……我……我笛子丢了……先回去找!”说罢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孩子怎么冒冒失……”魏无羡拿起一册随手一翻,笑容瞬间凝滞在了脸上。

蓝忘机牵着蓝音的手寻了过来,蓝音拉起魏无羡的手悄悄问道:“爹爹,趁哥哥不在,我们去买麻辣兔头吧?”

魏无羡一把合起手中的画册,望了眼蓝忘机,尴尬地笑道:

“买,买一筐。”

 

**

魏无羡拍了拍手中厚厚一叠的图册,啃着手中的麻辣兔头道:

“你先把家规抄完。再和你兄长妹妹启程去云梦。”

蓝歌依依讨饶道:“阿爹……爹爹……太多了,能不能留到明天抄……到时候来不及了。”

魏无羡铁石心肠,半分不为所动地回绝:“那你还不快点抄。”

“你如今比我还厉害,果真是青出于蓝,跑下山买酒听叶生说书暂且不论,竟然还画这种东西……到底是谁教你的啊——别看了,我买了一筐,一个都不给你吃。”

魏无羡翻着图册,心下赞叹,这画本倒是与云梦第一春宫画师风格相似,当年这位李画师的图可谓千金难求,他年少时有幸收藏过不少,可惜现下一本都没留下来。

他又掂了掂蓝歌几乎快撑爆的荷包,痛心疾首道:“我现在知道你私藏的小钱袋为何会这般鼓了。画了图给那说书的叶生,再印出来卖给兰陵金氏的女修……你这脑子倒是灵光。”

那日他眼巴巴地瞧着蓝音从鼓鼓的荷包中掏出白花花的银子递给卖兔头的商贩,现下数了数蓝歌的私房钱,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才发现自己是全家最穷。

待到蓝乐来了,他便急忙收起麻辣兔头,瞪着眼道:“来,阿乐,你来看着她抄,抄不完便不带她去云梦了。”

蓝乐轻叹一声,换了魏无羡坐在案前,不想方看着蓝歌抄了一会儿,便摇头制止道:“莫要再画了,父亲说了,抄不完便不带你去了。”

蓝歌眨巴着眼睛求道:“兄长,求求了,你帮我抄一些。”

蓝乐不再看他,翻着手中的《雅正集》问:“我不在时,兔子可有喂?”

“喂了喂了,各个喂胖了十斤!哥哥……”

蓝乐见她遮遮掩掩,思及那日看到的春宫,艰难启唇道:“那你……可有……”

蓝歌见他如此,心下了然,连连摇头否决:“没有没有,我只画了爹爹和父亲的,绝对没画你的——哥哥的情思十窍通了九窍,石头还没开花,我上哪儿给你画?”

她的两位父亲据说十五岁便结了情,可她这位哥哥虽聪明极了,快及冠了却还是个木头脑袋,平白无故瞎了这副好皮囊。前些日子清谈会,诸家仙子们追着掷花不说,还把主意打在他自幼疼爱的两位小妹身上,常常赠礼托她们以表心意,却不想被蓝乐悉数婉拒,并嘱咐两位妹妹下次不可再如此。

见蓝乐仍未放心,她便抬手起誓道:“我用一辈子的麻辣兔头保证,真没有。”

蓝乐:“……”

“……哥哥求求了,锅锅,哒哒,帮我抄一点,就一点儿。”

蓝乐复叹了口气,又说出了从前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好吧。下不为例。”

 

静室之内,魏无羡靠在蓝忘机怀里仰身长叹:“含光君,怎么办,莫不是当年我坏了胎教。你看阿乐这么乖,这个小姑娘怎么就……莫不是当年从冷泉回来……我身子发热把这孩子脑子烧坏了吧?”

蓝忘机叹了口气道:“莫要胡言。”

“不过……我随手翻了几下,画的还不错。有几个姿势我们倒是没试过,要不要找个机会……”

蓝忘机捏了捏他的腰:

“魏婴。”

“含光君你别,我再也不敢了……”

 

**

蓝歌此刻悔极了来云梦赴清谈会。

她兄长如今风华正茂,年纪轻轻便颇有名仕之风,早便代大伯赴宴与各大家主协商要事去了,而她与蓝音只能在此同这群牛鬼蛇神打交道。

“蓝二小姐,既然您名为‘歌’,想必您一定非常善歌,不知在场诸位能否有幸一赏?”

蓝歌本在一旁斟酒,冷不防被人点了大名,心下叹息道:“果不其然,又来了……”

他们兄妹三人虽皆擅音律,可唯她一个五音不全。

也不知她爹爹脑子里吹了什么风,给她起了这个名字。不仅她兄长从不唤她“阿歌”,他爹爹偶有一次叫了她一声“蓝二歌歌”,第二天说好要带她去烤兔子,结果日上三竿被她踩着被子都没叫醒。

不仅如此,宴会不论大小,她总要被人三请四邀地起哄歌上一曲。

她烦不胜烦,便去问爹爹,可否不叫这个名字。

魏无羡笑眯眯地问:“不要叫蓝歌,那叫你什么呀?”

“叫什么都行,只是不要是歌!”

魏无羡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道:“那就叫你小梨子!”

“小梨子?”

这又是什么名字……

她爹爹竟还振振有词地道:“对啊,你看,小苹果缺个小伙伴,不就正好是小梨子?”

蓝歌想起那头经常朝她喷口水的臭驴,猛地晃起脑袋:

“……那还是叫这个吧。”

 

见蓝歌不语,似是有些为难,便有人出来打圆场:“听闻前几日余容仙子的兄长蓝大公子仅凭一己之力便执剑斩杀了祸害一方的血戮青龙,当真是英雄少年啊!”

“听说当年含光君和夷陵老祖还须合力才能斩杀暮溪山下的妖兽屠戮玄武,蓝大公子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议论之声渐起,嘈杂之中有人随口附和道:“说来我们姚公子与蓝大公子也算熟识,早些年比剑还赢过他呢。”

那姚公子小嗟了口酒,挥了挥手故作云淡风轻之态:“哎,区区小绩,不足挂齿。”

蓝歌本在一旁,耳听有人赢过自家兄长,还未及反应,蓝音便倏地顿了顿声道:“前些日子家姐伤了嗓子,不若我奏琴为各位助兴吧。”

方才起哄那人见蓝音虽是一副冷若冰霜、不好招惹的模样,心下犹豫,可蓝音已负琴婉婉而出。

只见蓝音轻纱委地,一袭白衣款款端坐在大殿中央。她神情专注,细眉微微蹙起,及腰的乌发随抹额飘动,信手一拨,泠泠琴声便从纤细的指间如清泉般缓缓倾泻。起初众人还是饶有兴致地听着,不想一个急转,灵力随指尖注入琴弦,骤然翻出狠厉的弦光,凌然冲向方才那位眉飞色舞的姚公子,连人带桌一齐掀翻在地。

那姚公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指着蓝音骂道:“你!”

蓝音徐徐开口道:“不知姚公子当年是如何胜于我兄长?”

“十三年前他们不少人都在场,我怎会胡言?”

蓝歌在一旁饮了杯酒笑道:“十三年前……敢问小姚宗主今年贵庚?”

“二十有三。”

蓝歌弃了酒樽算着:“哦,十三年前我兄长尚为总角之年,在蓝氏方开始习剑。”

蓝音笑赞道:“姚公子长我兄长四岁,果真是年少有为。”

“你……!”被一个小姑娘如此戏弄,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姓姚的正欲算账,不想蓝音压根不理会他,见座位上的蓝歌不见了,微微行上一礼便出了席。

她逛了半天都未寻到蓝歌,却被一人暗暗叫住。

“三小姐——且慢。”

她一回眸,便瞧见聂怀桑展了折扇,追上来长叹一声道:“三小姐方才当真是仙姿绰约,出彩极了。只可惜我们聂家人丁稀薄,到底还是含光君有福气啊——不若三小姐来我们清河学刀如何?我必传授你毕生所学。”

蓝音早已见怪不怪,淡然拒绝:“我急寻我家姐,请问聂宗主可有看见她?”

“这个未曾,余容仙子常来云梦,现下指不定跑哪儿玩去了——不学刀也行的,我家那些个话本……”聂怀桑越说声越小,“不若三小姐再考虑考虑……”

蓝音闻言,倏地停住脚步。

 

那宴席着实烦人,蓝歌跟来云梦不过是想多吃几顿辣,眼下替她兄长出了口气,她便解了抹额换了身男装,啃着手中的兔头,大摇大摆地浪在街上。

方在画本铺里闲逛了几圈,便听见有人趾高气昂地嚷嚷:

“我哥可是打赢过含光君和夷陵老祖长子的人!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她眼瞧过去,原是位有钱公子在欺凌弱小,他口中的“哥”怕不就是方才在殿上出丑的姚大公子。

“这画册是我们姚二公子先看上的,滚滚滚。”一旁的小厮亦是耀武扬威地将那位小世家公子推倒在地。

她素来快意恩仇,最看不爽这些世家公子仗势欺人。眼看那人竟要拔剑,她掂了掂手中啃光肉的兔头,手腕轻轻一挥。

那位姚二公子捂着被砸歪的脸大叫道:“谁!谁如此胆大!敢砸小爷!”

蓝歌故意加粗声线插着手道:“是你爷爷我!”

待她踩着那公子哥的脑袋给人道了歉,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在事情闹大前深藏功与名。

不想还是被人逮了个正着。

眼见一抹耀眼的金星雪浪,蓝歌心道不好,再见他身旁还有一位着了艳阳烈焰袍的熟人,蓝歌撒腿便跑,却被金凌像揪住仙子的后颈一样给提了回来。

如此再逃不得,蓝歌只好回眸望着身后二人惨笑道:

“嘿嘿,凌表哥好,思追哥哥好……”

金凌眉眼轻挑,啧啧赞叹道:“我说阿愿,你这位妹妹这下手可真狠,三两下便把人打成个猪头,你多久没回蓝家了?”

各人有各路,待蓝思追在仙门众子弟中一骑绝尘,他温氏之后的身份便愈来愈遭人诟病,为免累及姑苏蓝氏,他自请脱离了蓝家,自立门派。

他有意要重建岐山温氏,却自知此举必会惊动世人,遭受到颇多质疑与阻力,当年岐山温氏先祖温卯乃灭门派兴家族第一人,而他继任家主后,凭借温氏剑法一鸣惊人,后多有非世家血缘的有志义士拜入其门下,自此逐渐显露出兴门派之势。

他现下虽改回了温姓,但名与字均未再改。

终是知其为何人,知其有何故人,赴其心中所往。

他笑答道:“嗯……已有好些时日了。”

蓝歌一听,连连求道:“凌哥哥,我错了。你快别让思追哥哥告诉我爹爹,更别告诉舅舅。我给你画画,将来金鳞台上的画我全包了,保管把你画得比别人好看一万倍。”

见金凌不为所动,蓝歌只好去求一旁浅笑的另一位家主:“思追哥哥……”

金凌笑道:“你求他没用,不过也别担心我们回去告状。你所行本就是正义之事,趁着年轻,你想要教训谁便去,等长大了你就会发现想打的人更多。”

蓝歌感同身受,正要拍肩表示赞同,却听见金凌望着她身后悠悠地道:“不过未来的蓝宗主要如何教训你,我们就管不了了。”

 

华灯初上,蓝歌与蓝乐对坐一席。

她兄长如今生得愈发俊了,白衣若高岭之霜雪,不落凡尘。

他们兄妹三人虽都得了父亲的一双浅眸,但唯蓝乐的与她们不同,一眼望去,一双眉眼先让人想到的却是爹爹,再凝眸一瞧,却要比魏无羡的更沉静些。他现下逐步接触家族事务,比之从前添了几分成熟。清光之下,更映得蓝乐清新俊逸,品貌非凡,颇有家主之风。

即使如此,他们仍是大眼瞪小眼。

蓝歌实在熬不住:“哒哒,我去寻小妹。”

蓝乐道:“你不必去,她倒是寻了你一天。”

“哦哦……”

蓝歌见自家兄长仍是面色凝重,吓得差点全盘托出,却不想蓝乐将一叠话本推至她面前。

她心惊胆战地接过来,见上面赫然写着“明月几时有”几个字,便长吁了一口气。见蓝乐仍是瞪着她,只好接过随手一翻,才发现话本写的原是一位月兔仙子下凡历劫惨遭恶霸欺凌蹂躏,最终被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解救,以身相许,终成眷侣的故事。

蓝歌理直气壮地直视蓝乐道:“不是我干的。”

蓝乐轻叹一声,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图上乃印着一位抱着兔子的白衣仙君,系着一条抹额,眉眼与她兄长如出一辙。

画的不是蓝乐还能是谁。

蓝歌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自己被她那位好妹妹坑惨了。她的好妹妹只求她拟着哥哥的模样画了张像,却不想竟做了此用。

蓝乐问道:“此画如何?”

“这不是把你画的挺俊俏的吗?你若不满意我再改改?”

“……不是,哥你听我解释。”

蓝乐揉了揉眉心道:“你与阿音,家规十遍。”

 

**

十遍家规抄至中秋都未能抄完,横竖出不去,两姐妹白日静坐在藏书阁内东写写西画画,待到傍晚便换上一身家袍去赴刻板无聊的家宴。

父亲爹爹与兄长均在外夜猎,连平日里嗓门最大的景仪师兄也不在。两姐妹端坐在席,唯大伯蓝曦臣说话款款温柔还能听上几句。奈何菜汤又苦又淡,叔祖父又凶话又多,漫漫长宴,怎一个惨字了得。

待到斗香燃尽,终于熬到散宴,蓝歌怂恿着蓝音溜下山去玩儿,不巧刚下半山腰便被兄长蓝乐抓个正着。

蓝歌只道是天要亡她,家规从端午抄到中秋不够,看这势头得抄到重阳,不想蓝乐竟朝她们招了招手悄声道:“父亲与爹爹要我来接你们。”

 

玉露泠泠,明月悠悠。姑苏惯有走月的风俗,待一家人齐聚,便相约夜游赏月,一路欢声笑语,其乐无比。街巷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蓝歌与蓝音拉着哥哥到处乱钻。

魏无羡也不甚好奇,挤在人群中道:“蓝湛,人太多了,你抓着我的手吧。” 

“嗯。”蓝忘机牵起身侧的手,与他并肩而行。

“算来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同你下山过中秋。从前我来你家上学时便想着与江澄他们溜出来,看看你们姑苏的中秋是如何过的,不想夏天没到就被领回云梦了。”

魏无羡目光送向远处人群中满地跑的三只崽,不由得一笑:“带他们溜出来可是含光君你的主意,若你叔父怪下来可不许推卸责任。”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道:“不会。”

魏无羡见蓝歌当着蓝乐的面将小兔子糖塞进嘴里,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道:“好饿啊蓝湛,你带吃的了没?”

蓝忘机递过一枚月饼,他小心托着底部垫着的一方小纸,咬开又酥又薄的皮,香软的芝麻中混着开胃的辣椒馅儿,知晓是蓝忘机特意为他做的,辣月饼竟被他吃出了几分甜意。

“爹爹,桂花酒。”蓝歌与蓝音牵着哥哥蓝乐的手跑了回来,各提了着一坛酒递给魏无羡,古灵精怪地盯着他。

魏无羡接过酒,起坛酌了一口感叹道:“嗯。好酒。”见蓝歌与蓝音还眼巴巴地瞧着,遂摇了摇头道,“想玩儿什么便去玩儿,回去了家规还是得一字不漏地抄。”

两姐妹扯了扯哥哥的衣袖,蓝乐正欲开口,魏无羡便故作严肃道:“阿乐也不准求情。”

望着三只崽灰溜溜地跑开,魏无羡似是想起什么,便道:“蓝湛,我还记得从姑苏回云梦的第一年中秋,那时江澄还没回来,我午上偷摘了几颗莲蓬又被虞夫人罚了跪,一直跪到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才等到我师姐来救我。”

他们慢悠悠地跟在孩子们身后,等逛至长街尽头,手中的酒坛也空了。

魏无羡仰首望向夜幕中缓缓升起的一轮明月,悠悠地道:“后来她放我溜出去,我便和师弟们跑街上玩儿,一直疯到凌晨。一晃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蓝忘机握紧了他的手,魏无羡亦回握紧了:“这个时候云梦的莲叶都败得差不多了,但我们中秋会放河灯,湖面像是燃起金色的莲花,可好看了。那时我便想,要是蓝湛你也来就好了——对了,我们放花灯的时候还要许愿,那年我便许了要你今后也来云梦,也看到这般好看的花灯。可惜都没实现。”

蓝忘机闻言微微一怔,脉脉凝视着魏无羡。

魏无羡许的愿,其实是实现了的。

当年他伤好后夜猎路经云梦,孤行于喧闹的街巷,蓦然凝视着空荡荡的楼台。

人去楼空,他此生再等不到那位黑衣少年抛上一株花,请他上来叙一叙旧。

适逢中秋,卖河灯的姑娘递与他一盏暗灯,催促他许个心愿。

蓝忘机望着满河的明灯,才发现自己许不出心愿来。

所欲所求,所思所念均如鲠在喉。

苦涩得无法言说。

那一夜,满湖明灯撑开云梦水千叠,唯独他一盏寥寥黯淡。

 

待蓝乐领着两位妹妹提了五盏河灯寻过来,魏无羡挽起蓝忘机欣然道:“好在这次能与含光君一起放灯。”

他们租了一叶画舫,游至开阔的湖心,明月高挂,黑夜数不清的光点浮动簇拥着,光影层次渐明,缓缓推开拉出昼光。

魏无羡道:“蓝湛,你若缺什么,想要什么,便可许愿求什么。”

蓝忘机目色温柔地望着他:“我还有什么没有吗?”

魏无羡望着满地跑的三只小的,嘴角勾上了一抹笑意:“虽是如此,可又不是有了便不能再有,含光君且贪心点,陪我许一个呗。”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遂朝孩子们拍手招呼道:“好啦,今日是中秋,放完花灯你们挨个许个愿望吧。”

蓝歌等不及闭上眼睛,十指交握捧在心口道:“我的心愿是……”

魏无羡忙道:“哎,别说出来啊,说出来就不管用了。”

眼见三只小崽都双手交握捧在心前闭眸许愿,魏无羡解开发间的红绳,将他的那盏与蓝忘机的系在一起,置于水中,信手轻轻一拨。

朵朵莲花开出往生,盏盏明灯围捕黑暗,月色渐渐沉沦,如火一般的涟漪将放逐的心愿虔诚地推向远方。

夙夜将尽,黎明将倾。

 

魏无羡握着蓝忘机的手,指腹轻轻压了压他的掌心,问:“蓝湛,你最后许了什么心愿?”

蓝忘机摇头道:“你说的。”

魏无羡目送着远去的河灯,又望了望拨水打闹的三只小崽,最后将目光落在蓝忘机清浅的眸中,了然笑道:

“好好,不说便不说,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落花时节初逢君,藏书一会,碧灵驻眸。琴乐藏情,洞中轻歌,自此与君别离久。

陈情十三响,风雨招摇孤桥渡。

弦断十三载,明月迢迢无人度。

再逢只须笛音一瞬,虽朝花不复,年华不往,少年不再。然携手以相将,以乐寄情,以歌载酒,以音解忧。

轻舟千帆过,曲远人不散。

惟愿长相守,岁岁与君同。

 

  

【全文完】

 

————————————

完结啦。

感觉我对“还差个小的”的执念可以了了。

祝大家中秋快乐。

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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